那一小憩,便是噩梦的源头,踏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九儿只感觉自己犹如踏在云端,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视线所及之处不过五米,再远一些,是浓浓的雾霭。没过多久前方一对男女的身影包住了她的目光。
女子挽着高高的飞云髻,斜插三根流苏步摇,一身杏色云锦袄裙,上面是喜鹊登梅的蓝底刺绣,藤黄线镶掐牙,下身是同色滚衫裙。九儿看不清正面,只得那女子一个背影,而那女子现如今在依偎在男子的怀里。
男子一身白衣偏偏,玉冠束发,将女子亲昵的搂在怀里,说是亲昵,九儿却怎么看都觉得生硬、恶心。若说她对女子的背影是陌生的,那么,这个男子的背影她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她上辈子足足追寻了一生,直到临死才幡然悔悟,她所爱之人,并非良人。
九儿走上前去,果不其然,那男子真是君北辰无意,而那女子,不正是前世的自己吗?
“摇摇,将军是不是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只到君北辰下巴的苏扶摇自然是看不清君北辰此刻的嘴脸,可九儿却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一双眸子里,映满了锐利森冷,没有一丁点她前世以为的柔情满满。
苏扶摇咬唇不语,毕竟,父亲和母亲都异常反对他们的婚事。可这一生,她就认定眼前这个人了,已经不会再做任何改变。想了半晌才道“三郎,我坚信只要我们彼此之间始终如一坚守诺言,总有一天,父亲一定会被打动的,那时,你可要十里红妆前来娶我!”
“摇摇,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让你们父女二人生了嫌隙,你在府中可千万不要做什么过激的行为,毕竟,将军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君北辰这话儿怎么听都觉得有种妇唱夫随的味道,就连现在的九儿听来,都是那么的动情,难怪那时的自己,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跟他在一起,不惜违逆父母之命。
可是现在的九儿以旁观者的身份与君北辰对视,从他的眼中,却怎么都看不见真诚,全是虚伪。
“父亲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那时的苏扶摇说着这话的时候,她其实不明白,为何父亲会千般阻挠?可是现在的九儿心跟明镜似的,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比谁都要看得真切。
这时,君北辰和苏扶摇的身影忽然消失,就连九儿自己都到她熟悉的地方——“将军府”!
“女儿啊,你就听你爹的话,踏踏实实找个本分的人就嫁了吧,穷不穷没关系,只要那个人心有大志,到那里都饿不了你。你就别在想着辰王了,他不是你命中的良人~”气质威严的妇人一番苦口婆心,却如何都劝不住眼前那个二八年华的女子。
苏扶摇气愤,直视母亲的目光“娘亲,辰王可是您的亲侄子,女儿是您的亲生骨肉,怎的就连您也那样说?”
容西公主替苏扶摇将鬓角的碎发捋到耳后,无奈的摇摇头,“扶摇,你可知,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你皇帝舅舅有纵多子嗣,却没有哪两个皇子的性格是一样的,太子殿下虽有勇却无谋,若不是有皇后娘娘撑着,他的太子之位早就另换他人了,二皇子岳王有勇有谋,心地善良,是个明君,可惜,他的生母位份低,又没有外戚相帮。三皇子辰王心思缜密,行事心狠手辣,………”
“娘亲,您不必说了,您这是偏见,皇后舅母跟您自小就是闺中密友,而那岳王的生母戚美人与皇后舅母交好,您自然会帮着他们二人说话,可是沈贵妃又没有得罪过您,您怎么就看不到辰王的好呢?”
“扶摇,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不知道吗?”容西公主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亲生骨肉为了一个外人如此说她。
“母亲,请您转告父亲,女儿此生非辰王不嫁,若是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于他人,女儿宁愿常伴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旁观许久的九儿看着前世的自己,更多的就是悔不当初,如果,那时候的自己没有一意孤行的非要嫁给君北辰,或许父亲母亲可以安度晚年,含饴弄孙,兄长娶妻生子,妹妹如期嫁人,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再看看自己的母亲,九儿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那时的谆谆教诲,自己全然不领情,临了还要拖累他们跟着自己下那不见天日的阿鼻地狱。
九儿想要伸手去摸摸面前那个妇人,可是刚伸出手,眼前之人不见了,只听得喇叭唢呐之声,一片喜气洋洋。
这时的苏扶摇正坐在大红的喜轿上,嫁给她心心念念的辰王,做他的正妃。只是那一片红灼伤了九儿的眼,久久依稀还能听见她那老父亲最后的忠言:一入宫门深似海,再回首已百年身,你既执意如此,愿你务必珍重!
九儿正想着,下一个画面会是哪个熟悉的场景,却突然感觉大地在晃动,天空塌陷成无数碎片,一点点将她淹没,以致从这场久违的“噩梦”中惊醒。
原是到了皇恩寺山脚下,朱玉兰将她摇醒,“九儿,你再贪睡,我可就不管你了呢,一路睡到现在,真不知,你昨晚干嘛去了!”
此刻,九儿的心情因着那一场梦,无比复杂,并没有回答朱玉兰的话,只安静的下了马车,看着四面蜿蜒起伏的群山,山清水秀中间夹着的天梯般的青石板阶梯,还有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所谓皇恩寺,九儿向朱玉兰投去疑惑的目光。
朱玉兰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于是说道“我都打听过了,这皇恩寺建于山顶之上,前来上香的香客必须从山脚爬到山顶,以示对佛祖的虔诚,所以上至帝王官宦,下至商户百姓,无论是坐马车还是坐官轿,到了这山脚都是步行上去的,无一例外。”
“所以我们现在得徒步而行了,是吗?”九儿睁大着眼睛看着朱玉兰,其实她不是爬不了这阶梯,她只是在为朱玉兰担心罢了,毕竟怎么说自己都是练家子,腿上功夫自是不用说,可是朱玉兰不一样,她虽然会一些,不过却也是三脚猫的功夫而已。
“怎么,莫不是威震边境的九郡主看到这皇恩寺的阶梯也望而却步了?”朱玉兰说着,迈开大长腿,一步步登上了阶梯。
九儿无奈摊摊手,示意曾穆黎跟上前,而自己也是提着裙摆跟上前,只是,今日这一身,实在是不方便爬山呢!而山脚只留下了车夫再此等候。
行至半山腰,忽闻林间有异动,像是有人喊救命的声音。
“九儿,曾副将,你们有没有听到好像有人在喊救命?”事实上朱玉兰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九儿和曾穆黎也正竖着耳朵在听。
“嘘!”曾穆黎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仔细听了一会儿,才说道“公主,您和朱小姐先上山去,属下前去看看,一会儿寺庙中汇合!”
九儿咬咬嘴唇,她愿意同朱玉兰来皇恩寺上香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撮合他们二人吗?现在就正是好时机呢,怎么能轻易的放过,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呀,九儿假咳几声,“咳咳咳,曾穆黎,怎么说我也是你的主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分配了?现在听我的,你亲自送玉兰去皇恩寺,由我,进林中查看,一会儿在山顶汇合,若是等不到,你们就下山,去那车那里等我!”
九儿此言一出,朱玉兰和曾穆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然不明白她打着什么算盘。
朱玉兰小心的将九儿拉到一边去,小声的说道“九儿,你搞什么鬼,孤男寡女的,你就让我跟他一个大男人独自上山啊!再说了,你今日这一身,怎么面对歹徒啊,不是你说的,咱们要矜持吗?”
仔细一想,好像朱玉兰说得也是,可想着,君子成人之美,委屈就委屈点吧,她像是不明白似的,立刻大声说道“这有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说了,几个歹徒而已,他能奈我何?”
九儿不在等朱玉兰和曾穆黎说什么,运起轻功绝尘而去,只留朱玉兰在那里干瞪眼,倒是曾穆黎淡定多了,对于九儿的任何决定,他都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走吧,朱小姐,时辰不早了,公主武功好,几个小毛贼难不了她!”曾穆黎至始至终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棺材脸,只说这么一句话,就向前走去,连多一眼都没有看朱玉兰。
“好你个九儿,竟然让我陷入这尴尬的境地,看在你救人心切的份儿上,回头再找你算账!”朱玉兰嘟囔着,只能无奈的提着裙摆跟上曾穆黎的脚步。
可是曾穆黎作为一个有功夫底子的男人,腿长,脚劲好,不一会儿就将朱玉兰甩在身后好远。回头望去时,朱玉兰已经变成了一个黑点,他只能停下来,等着朱玉兰。
“你个死九儿,说好的陪我上香……累死老娘了!”朱玉兰爬得累了,曾穆黎又太快,她只能边走边数落着九儿的不仗义,心里却在盼望着曾穆黎能够停下来等等自己。
看一眼,这条长长的阶梯上,连个行人都没有,不禁有些心惊胆战起来,再想想刚刚那丛林深处传来的呼救声,更是让朱玉兰浑身毛骨悚然。
心想,万一,从丛林中忽然跳出个劫财劫色的匪徒,那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毕竟,这里,可只有自己一个人来呢,那曾穆黎的身影都看不见了。想到这里朱玉兰加速了步伐,希望能跟上曾穆黎的脚步。
正低头无言的走着,忽然,眼前出现一双男人的黑色靴子,鞋底的边上有些磨白,似乎这鞋已经穿了不少时候了。朱玉兰累得有些头昏脑胀的,半天才惊觉自己这是遇到人了呢!
朱玉兰抬眼望去,是曾穆黎那张冷冰冰的棺材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这是在责怪朱玉兰太慢,害得他还回来找一样。
"我还挺快的哈,这就追上你的脚步了!"朱玉兰有些不好意思,满头大汗,湿了额前的碎发。一丝清香扑进曾穆黎的鼻腔里,乱了他的心智,无人察觉的地方,他的耳根有些微红,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很快便恢复如常。
而朱玉兰不会知道,曾穆黎在前面等她等了许久,都不见她的踪影,这才走下来寻她。曾穆黎向下走几步,曲下身子,冷冷的说道“前方路还长,你上来,我背你!”
听到曾穆黎说,要背自己,朱玉兰的脸顿时就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不过,又怕曾穆黎回头看见她这般模样,也不矫情,就趴到他的背上,还小声的说道“我有些重,你要是累了,就将我放下来!”
曾穆黎原本就是性子冷淡,除了该说的,其他的话,一律话不多说,这不,一言不发的背着朱玉兰爬起了阶梯。
而另一头,九儿一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敢去,越来越远,甚至已经到了丛林深处,往回看一眼,九儿都怕迷失了方向,可那呼救声像是有魔力一般,让她停不下前行的脚步。
呼救的声音还在继续,有些声嘶力竭的样子,九儿加速着脚下的动作,可是这一身衣服实在是太碍手碍脚的了,只能尽力而为了。再前行没多久,声音已经戛然而止,九儿却始终没有看到人影,环顾四周,草丛实在是太茂盛,像是几十年未有人踏足这里一般,所以,能看到的地方,并不是很广。
寻了许久,都没有发现什么,九儿正打算沿着原路返回时,草丛里的东南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进了九儿的耳朵里。
九儿定睛看去,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正从草丛里爬起来,提了提裤子,整理着衣衫,好像很气愤的踢了踢脚下的什么东西,隔得有些远,九儿看不清,只听得那男子淬骂一声“妈的,跟个死鱼似的,整得老子一点性致也没有!”
男子转身就走,有三五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从四面围拢而来,跟着那男子离开了原地。本来,九儿也想离开,可是刚才她听到的,可是女子的声音,然而,现在离开的,只有那几个男人,那么,那个呼救的女子去哪里了?
九儿一步步朝着已经离开了的男子之前伫立的地方一步步靠近着,她想要知道那个呼救的女子是不是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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