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儿的目光很快落到了那妇人身上，不禁皱起眉头，纤纤玉手不自觉的抚摸向自己的下巴，她这个动作是每次思考问题时才会做的，站在身侧的朱玉兰很快察觉到了她的困惑，随即用只能她二人听得到的声音小声问道“你可是不知那妇人？”
“是啊，从我们进来到现在，别个都是交头接耳，却唯独她一人不言不语，说是不善与人交际，却又偏选了个能一眼看到所有人的位置，这心机可是一点也不单纯！”九儿的目光在那妇人身上游移几下，很快便收敛了神色，不至于让人察觉。
而这会儿，顾淑娴似乎也得到了主人家的应允，起身离去。
朱玉兰再次细声道“你可还记得，上个月皇恩寺脚下发生的那桩命案，大理寺张贴了告示，谢必安在牢狱中畏罪服毒自杀，那晚谢夫人正好去了一趟狱中。说来也是怪了，谢家丧子，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悲伤中，可这谢夫人，竟然还有心情来这里赴宴！”
九儿嘴角咧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这有什么，谢必安是长房的，谢夫人是二房的，又膝下无子，这会儿该伤心的是谢必安的生母江氏才对！”
朱玉兰一副这就是你懂的语气回答道“你不知道，这谢夫人平日里可是比江氏还宠溺那谢必安呢，说伤心，应当是多一些才是！”
“不知者才活得无所谓，可一旦知道许多事，就是个正常人也非得逼成一个疯子，不是吗？”九儿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深邃的目光刚好对上薛凝柔探究的眸子。
这句话，愣是让朱玉兰想了好久也终是没有一个答案，最后还是薛凝柔一句话打破了她所有的思绪和遐想，“前国公三朝元老，郑家一族为我君家的这万里河山鞠躬尽瘁，如今无仗可打，国泰安宁，就连骁勇善战的岳王也解甲归来，岳王有女，擅用兵法，郑家又是武将出身，若有意结秦晋之好，本宫和皇上都会大力支持！”
薛凝柔一番话，让席间之人无不暗自揣测，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一般无二：想来这帝后是想要郑家与岳王结成姻亲之家呢！
郑家本就落魄，尚如今于朝中又是重文轻武，所以在儿子娶亲方面，莫长烟一早就算计着想要娶个书香门第出生的儿媳，早早摆脱武夫子的名头，可现下听薛凝柔这语气，还真是想让他郑家永无翻身之日呢！
莫长烟自是不甘，起身回绝，“多谢娘娘好意，小儿资质浅薄，九公主身份高贵，又是皇家血脉，郑家着实不敢高攀，只愿娶个门当户对的女子便好！”
席间有妇人轻笑一声，“国公夫人谦虚了，如今谁不知道，岳王并无实权，就这公主的名头，也是皇上慈悲，赏赐而来，若说高攀，那也是他们王府高攀了郑家才是！”
这番话如一计闷雷，在席间炸响，如此赤裸裸的挑衅还真是没几人说得出来，九儿阴冷的目光射向那妇人，只见那妇人的笑声僵硬的停留在脸上，讪讪的低下头去。
“且让他们说去，权当是看一群疯狗在乱吠！”朱玉兰生怕九儿发飙，轻声的安慰着她。
“我本也没打算说什么，现在我也算是明白了，皇后为何遣人将我二人引至那偏远的假山了！”不过是想要恶心她一番罢了，不管今日这口头上谈论的婚事做不做数，也都是想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李夫人可要慎言，岳王可是先皇的子嗣，再不济，也比许多人金贵，容不得我们这些官眷在背后罔论，可别忘了，皇后娘娘还在这里呢！”一旁的刘恕意轻描淡写的说完这句话，眸光不经意的暼向席尾的九儿，却发现她跟个没事人一样，无悲无怒，淡定得出奇。
薛凝柔怎么也想不到这中书省谢家究竟什么时候与岳王府有所勾结的？看来回头还得让人私底下查一查。
而对于刘恕意的帮腔，九儿丝毫没有要领情的意思，在她看来，谢忠本就是君北辰的走狗一条，他的夫人公然为自己说话，定然会引来薛凝柔的猜忌。于旁人听来，是为岳王鸣不平，可于她看来，不过是祸水东引。
薛凝柔面带些许愠怒的呵斥道“李夫人，你身为大臣官眷，怎可向市井小民一般罔议她人，今日看在李大人的面子上，本宫权当没有听到，不做深究，切记，下不为例！”
“多谢皇后娘娘，臣妇今后一定多多注意，谨言慎行！”那李夫人站起身来，笑吟吟的“认罪”。
这一来一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九儿越发觉得薛凝柔的演技相比起十八年前，真的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九儿，这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今日你既在此，本宫尚且问你一句，若是皇上与你同郑家公子赐婚，你可愿意？”薛凝柔以一副长者的口吻“征求”着九儿的意见。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皇后的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真是想拒绝都是有心无力了。
被问到的九儿仿佛是知道会有这一幕一般，不慌不忙的起身，“臣女首先要多谢娘娘的好意，可是若听从本心，臣女自然是不愿意的，郑家公子自然是万中挑一的好夫婿，臣女也是到了出嫁的好年纪，可是自从臣女生母难产而亡以后，父王便再没有续弦，如今依旧单身一人，我朝至今，可是尚未有生父未娶妻女儿先出嫁的先例，九儿也是万万不敢开了这先例，还望皇后娘娘体恤。”
九儿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让人找不到辩驳的说辞，却是赚足了在场所有人的好感，却又是让主位上的薛凝柔恨得牙痒痒，她只知九儿巧舌如簧，牙尖嘴利，却不曾想，她小小年纪，也有这番心思，平日里还真是低看了她。
此刻，就连空气仿佛也安静了，搏了皇后的面子，这九儿怕是第一人，这会儿也没有人再敢出头为她说什么。却有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婆子走进席间，对着主位的薛凝柔微微躬身，便转头看向莫长烟的方向，“回禀夫人，太夫人身子不爽，刚刚突然晕厥过去，老爷让您过去伺候着！”
郑广庭虽不是太夫人所生，却因养育之恩极为孝顺，能有此作为，莫长烟一点也不感觉到意外。可是她不明白的是，她这位婆婆向来身子爽利，自幼习武，如今走起路来还能健步如飞，今日怎么说倒下就倒下了呢？
“各位，实在是抱歉，婆婆身子不爽，我们这些做晚辈确实是该去身前尽孝，今日就到此结束了！”莫长烟向皇后行了一礼，就急匆匆离去。
主人家走了，皇后走了，宴席也就散了。
朱玉兰松了一口气，好在有惊无险，终于可以回王府了。在回府的路上，朱玉兰说道“这郑家老太太晕倒得真及时，早不早，晚不晚，偏偏就在皇后要发难的时候晕倒，可真是计高一筹。”
九儿浅笑不语，郑家老太太是个仁慈心善又聪明的，她不愿一场好好的茶会便成薛凝柔布下的一盘棋，有此一招也是在所难免。可说她晕倒，不知情的人自然会信，可九儿怎么会信呢？只单单听了那来通报的老婆子的脚步声便知道了，若是真的晕倒，那脚步声自然是惶恐且杂乱的，可是九儿刚才听得真切，分明就是藏在暗处许久，只等在合适的时候出现，寻个由头，结束这场暗藏硝烟的茶会。
“怎么停下来了！”朱玉兰只感觉轿子停了下来，便掀了轿帘，遂听得抬轿子的小厮说道“回禀公主，这有一位国公府的妈妈，说是奉了郑太夫人的口谕，让您在走一趟国公府！”
“回去！”许是十多年不见，心中亦是挂念的，又或者是有那么一丝血脉相连，让九儿无法拒绝。
而此刻，国公府中的福禄堂里，莫长烟正一脸哀怨的瞧着那中气十足，品着小茶坐在主位上的郑家太夫人，自己的婆婆。
郑太夫人瞥了一眼在那站了许久的莫长烟，长叹一口气，谆谆教诲的说道“长烟呐，我理解你作为一个母亲的心情，松延长大了，是到了娶妻的年纪，你呢，也想挑个书香门第，仕途顺畅的人家做亲家，日后好帮衬着我们郑家，可是，我们郑家从昨日的如日冲天到今日的气运衰败，你当真是觉得是一代不如一代？你错了，圣上他忌惮武将，忌惮我们郑家，所有，这才一步步将我们郑家逼进死胡同，他没有将我们赶尽杀绝已是万幸，你何苦还要将自己弄得头破血流？一家人在一起，能安稳的活着已经是最好的了！”
“婆婆，儿媳知道您说的这些，儿媳也没有要忤逆您的意思，咱们家这个情况挑来挑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的人家愿意将子女嫁过来，可是儿媳不甘心，想来您也知道，今日皇后还想要撮合我们家松延和岳王家那个得了封号的公主，………”
“行了，别说了，松延的亲事我会在为他留意着，只要是清白人家的子女，愿意嫁进郑家就罢了！”坐在一旁的郑广庭沉默了许久，也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些年他对这个养母还是有些愧疚的，不过若不是他当年执意逆着这太夫人的意思，将太夫人唯一的女儿郑宁的名字从郑家族谱上划掉，保全了郑家，恐怕这一族人全都要像苏家一般满门不幸了吧！
(https://www.duoduoxs.cc/biquge/161_161686/c46793143.html)
1秒记住笔趣阁网：www.duoduo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wap.duoduo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