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笑天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程家的，走出十来里，脑子里仍是乱哄哄的。
黄天虎满腹疑问，见程笑天始终低头不语，却又不便发问。他知道程笑天心里很乱，同时也不知从何问起，只有默默陪着前行。
又走了数里，前方路边出现一个茶亭。黄天虎道：“兄弟，前边有个茶亭，我们到那里喝杯茶，歇一歇，如何？”
程笑天“嗯”了一声，没有抬头。
天色尚早，路上行人不多，茶亭里只有卖茶的老者，没有客人，两张小方桌是空的。
走进茶亭，黄天虎叫了壶茶，见程笑天仍在低头沈思，忍不住道：“兄弟，我知道你不是好色之徒，早晨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笑天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反正一早醒来便在二嫂房里。”
黄天虎道：“你昨夜回房没有？”
程笑天摇头道：“不知道。”
黄天虎惊道：“不知道？”
程笑天道：“昨晚喝醉了。”
黄天虎道：“喝醉了？你天生海量怎么可能被他们灌醉？”
程笑天道：“昨晚我确实醉了，最后是怎么回房，是不是回了房，不记得了。”
黄天虎疑惑道：“昨晚你喝了多少酒？”
程笑天道：“记不得了。只记得喝到第十壶上，头开始有点晕，后来又喝了多少，记不得了。”
黄天虎道：“十壶酒，才一坛，并不多。那天在衡州，你喝了一坛多，没一点事，昨天才喝十壶，而且酒并不比衡州的烈，怎会头晕？”
程笑天摇头道：“我也搞不清。”
黄天虎沈思一会，突然叫道：“兄弟，这其中有文章。”
程笑天疑惑道：“酒里有文章？”
黄天虎道：“正是。”
程笑天双眉紧锁，惊疑地盯着黄天虎。
黄天虎以为程笑天不信，解释道：“如果酒里没文章，你喝得最多，也不会醉得自己是不是回了房、怎么回的房都不清楚。醉酒的人，虽然神志麻木、四肢乏力，行动不由自主、难以控制，但心里还是清楚。象我，昨晚虽然醉得稀里糊涂，但心里还是清楚，是他人扶我回房的。”
程笑天疑惑道：“酒里有文章，那你怎么没事？”
黄天虎道：“兄弟，我比你先醉，而且我们并不是共用一个壶，对不对？”
程笑天点了点头。
黄天虎道：“我们前面喝的酒没做文章，他们知道你酒量大，如果一开始便做文章，几壶酒便将你灌翻，肯定会引起怀疑。”
程笑天道：“你说他们是在你醉了之后才在酒里做文章？”
黄天虎道：“肯定是这样。”
程笑天点了点头，道：“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第十壶酒的味道有些不对，当时以为是自己喝多了，没有在意。”
黄天虎道：“这便是了，文章便在第十壶酒上。
因此你喝到第十壶酒上，头开始发晕。”
程笑天道：“他们怎么知道你酒量比我小，会先醉倒？”
黄天虎道：“你忘了，我们曾经与你大哥说过？”
程笑天点了点头，接着迷惘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黄天虎思忖片刻，道：“可能是为了令尊遗下的那份家产。”
“为了家产？”程笑天双眉微蹙，有些疑惑，接着道：“刚见面时他们为何这般热情？若为了家产，一开始不认我这个侄儿，不见面，不是更好？”
黄天虎道：“兄弟，刚开始他们不知道你底细，你们父子离开十几年，一直没有音信，这次突然回来，以为你们父子发达了，衣锦还乡，自然要见面。你应该还记得那天那天上午刚来时的情形，福伯知道我们来意后，进去好大一会才出来，我想这期间他们大概在讨论你的来意，今天早晨你伯母的话也说明，对接见你他们曾经有过争论。”
黄天虎这么一说，程笑天不再言语。
黄天虎又道：“你注意没有？那天上午，你伯父母知道你的情况，特别是你义父的情况后，脸色和口气很快便变了，特别是你伯母，原来脸上的僵硬笑容也消失了。可是到吃中饭时，他们又很热情，热情得让人有些受不了。当时我便有些纳闷，你曾说过，你伯母很吝啬，一个吝啬的人怎会如此热情招待客人？
现在明白了，原来他们是别有用心。你是否记得，你伯母离开不久你伯父也离开了？可能那时便开始策划掠夺你父亲的遗产了。
程笑天沈思了片刻，道：“可我并没有提出要先父留下的那份家产，而且心里也没这个想法。”
黄天虎道：“你没提，是你的事，你心里怎么想，他们并不知道，即使知道也不会相信。你想一想，刚见面时，他们很热情，可得知你住在山里，靠当郎中的义父行医看病维持生计时，脸色便变了，为什么？
这是因为开始他们不知道你底细，看你衣着不差，气度雍容，举止豁达，谈吐不凡，象个富家公子，以为可以捞点油水，所以对你笑脸相迎。当知道你是个华而不实的穷光蛋后，自然会想到你回来是想分家产。
本由他一家掌管的家业，转眼要分成两份，他们能高兴？能有好脸色？”
程笑天道：“即便这样，也没有必要这样做。不想把家产分开，说一声便是了，我又不会与他们争。”
黄天虎道：“兄弟，你想得太简单了。你不要，不与他们争，那是你的想法，他们怎么会知道？你曾经说过，他们既势利又吝啬，象这样势利、吝啬的小人，考虑问题自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再说，你父亲留下的家产是你的，他们怎好意思开口要？即使好意思开口，你若不同意，这家产便得眼睁睁地一分为二，他们会愿意？想要不着痕迹、不露声色地得到你这份家产，唯一的办法是在你开口之前，设个圈套将你套住，让你没办法开口。”
程笑天惊异地看着黄天虎，默然无语。
黄天虎顺着思路继续道：“这个圈套，在他们知道你底细后便开始设计，为了不让我们看出破绽，有所警觉，所以这两天对我们格外热情。这两天你兄弟一直陪着我们，表面上是让我们熟悉环境，实际则是防备我们单独与外人接触。”
程笑天道：“即使想要我那份家产，也没有必要出此下策。”尽管黄天虎说的很在理，但仍不敢相信。
黄天虎道：“你认为他们这是下策？”
程笑天点头道：“即便我想要，他们只要不承认便行了。”
黄天虎道：“你是说他们不承认你父亲那份家产还在？”
程笑天点了点头。
黄天虎道：“如果你有心回来要家产，对以往的一切肯定会有所了解，他们不承认，你难道不会去找乡邻和地方求证？只要有人证明，你父亲走时那份家产没有变卖，你伯父便得分给你，这样一来，不仅你那份家产得不到，而且还要背上一个欺孤霸产的骂名。
你伯父、伯母这样精明的人，会干这种傻事？”
程笑天看了看黄天虎，不再言语，似已被黄天虎说服。
黄天虎又道：“想不露声色、不着痕迹地得到你那份家产，最好的办法便是让你没办法开口要。你想一想，出了这种事，你会不会再留在程家？以后会不会再回去？”
程笑天摇头道：“我想不会再回去了。”
黄天虎道：“这便是了。你认为心中有愧，不敢再回去见他们，那么，你父亲留下的那份家产，自然不好意思去要了，这样，这份家产理所当然归了他们。”
黄天虎见程笑天听得很入神，继续道：“为了实现这个计划，只有将你灌醉，一个人只有喝醉后，才有可能失去理智，做出不可思议的事来。你天生海量，能喝一坛多酒，不在酒里做文章，怎么能将你灌醉？
不将你灌醉，又怎么将你抬到你二嫂房里？”
程笑天思忖道：“即便如此，也没有必要等到早晨才进去？”
黄天虎道：“昨天晚上你烂醉如泥，东西南北都分不清，当时进去抓住你有什么用？弄不好反授人以柄。”
程笑天仍是摇头。
黄天虎疑惑地看着程笑天，道：“你的意思是──”
程笑天道：“他们可在门外等着，只要有了动静便可以冲进来。”
黄天虎道：“你天亮前醒来了？”
程笑天道：“虽然没有完全清醒，但那时我有了反应。”
黄天虎道：“当时没有发现你二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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