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凝宫的府邸与中原的有点不同,其依山傍水,树林环绕,三座主楼层层叠叠,楼阁飞檐,外部用竹子筑成,其他的庭院则与中原的厢房相似,迂回的长廊都喜用竹子装饰和依着结着碎块的水池。
五人被分散在幽凝宫各处。头两天他们先是熟悉地形然后只打听到最基本的事,闲暇之余霄风和赵飞如要争取时间在森严的守卫下找遍每一间卧室找人、找暗室,而云霏和星霭则负责去更危险的地方寻找记录宴会参与者的名单和宴会流程的书册,这件事至关重要,决定成败!期间他们不能轻易使用法术,因为一旦使用法术对方的很容易就觉察到他们的气。
而小牙有幸被分到洗浣房,那里离予舒的庭院很近,可是她听说予舒的庭院是不允许下人进入的,她不禁有点惆怅。离宴会的日子越来越近,她毫无进展。
这天她决定铤而走险,趁着正午守卫交更的空档潜入予舒的庭院。离正午还有半个时辰,她在其他侍女到厨房去领午餐的时候偷偷溜走,可未等她走远,她便正面迎来了那个少年和一些教徒。如果她现在转身就走一定会惹人怀疑,不如干脆做个“正常”的侍女走过去!
小牙微微颔首朝着他们行礼。她已经易容,他一定认不出来吧?她心里有点慌。
“你抬起头来看看。”雪冥漫不经心地说。
她抬起头,雪冥看着这张平凡的脸朝旁边的人问道:“最近有新来的侍女?”
旁人点点头,“连厨娘也换了,幽凝宫里几乎全是新的下人。教主很生气,在宴会前发生那种不该发生的事。”
雪冥皱起眉头质疑道:“突然换人会不会不妥?”
“坛主放心,新来的下人全部不得在教里过夜,教主的布置很周全不会有不妥的。”
“哦……”他又看看小牙,小牙的手心已经冒起冷汗。“教主真是,为什么不招一些漂亮的姑娘?让宾客看见太寒酸了。”
后面的人都忍俊不禁,雪冥朝她挥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小牙镇定地走过去,还好他没认出来,好险好险!她吁了一口气。
等到正午时分,守在通往予舒庭院路上的教徒短暂离开,小牙瞄准时机蹑手蹑脚地潜入去。她躲在柱子后探探头,见是前方没有人才敢前进。然而事情没有她想象中顺利,一阵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小牙心中一紧,前方是死路,旁边是莲花池,后方的转角她已经来不及跑去了。难道还没找到雾辰就先把自己折了?她提起裙摆准备跳进水池。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她眼前天旋地转然后周围一暗,她懵懵懂懂地被人拉进一间卧室里。
门外的人匆匆赶到,他们到处查看,影子透过窗户投在墙上,小牙紧张地抓着捂住自己嘴巴的手。“嘘。”身后的人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她背后的暖意令她心安不少。
“明明看见有人进来的,你们找到了吗?”
“没有。是不是你看错了?早就让你昨晚不要喝那多酒,现在肯定是酒劲未退。”
“真的是我眼花了?算了没找到就撤吧。”
脚步声逐渐远去。那只手还是没有放开,小牙轻轻地咬了他一口。“哎呀,你总是喜欢咬人。”雪冥的声音顿时响起。小牙立刻警觉起来,她佯作普通的侍女向他道歉,他却说:“不用坛主来坛主去了,我知道是你,仙子。”
“坛主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是刚从村里来的,没见过什么仙子。”
“哼,就算你易容了你的眼睛也没有变,再说你是普通的侍女的话应该知道这里不允许下人进入,为什么你要冒险进来?”
“哼,知道就知道吧,你是不是要告发我?是的话我就打晕你,把你绑在这里。”
“我要告发你我就不会帮你了,况且你还没履行你的承诺告诉我你的名字。”
“什么承诺?有这回事吗?”
“你!”雪冥气结,“好,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予舒住在哪。”
“我自己找。”
“不行喔,他一天只会在申时出去,你现在去找肯定会被他发现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是坛主,你是幽凝宫的人。”
“我说了,我不是他们的人,非我族人者我是不会管他们的死活。”
“我也不是你的族人,你为什么要帮我?”
雪冥快要被小牙绕晕了,他还真没见过嘴皮子这么溜的人。“你不一样,你是仙子。”
小牙呲之以鼻,“我不是仙子,我只是一个凡人。”
“那你告诉我你的名字。”
小牙深呼吸一口,她有一种想捏死他的冲动。“月牙,乳名小牙。”
“小牙……难怪你喜欢咬人了……”
“我要出去了!”她一刻都不想多待。
“不行,你就再等半个时辰吧。相信我,我要害你刚刚在走廊上就揭发你了。”
小牙瞪了他一眼,只好蹲在窗边守望。雪冥也跟着坐下来,她狐疑地看着他问:“为什么你还不走?”
“我想看看你冒这么大的风险是来干什么。放心了,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就当作是报答我吧。”
小牙无言以对。
另一方面,赵飞如好不容易摸进了一间的书房,巡逻的守卫差点就发现她了。她轻轻地关上门东翻西翻,忽然门外映着一个影子,她马上凝神屏气躲起来。那道影子没有半点的脚步声,悄悄地潜进来。赵飞如松了一口气,原来来人是霄风。
两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们找了一会,一无所获。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两人迅速躲在一个书架后面。声音越来越近,两人大气不敢出,当门被推开的时候两人身体僵直。“快点。”进来的人说,“教主吩咐过要好生照料的,你们别耽误了!”他呵斥道。
其他几人唯唯诺诺地答应着。
赵飞如紧张地挨着霄风,她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体的某个地方正贴着旁边那人。媃软的触感使霄风的脸微微发热,他咬破舌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赵飞如听见来人不知按下什么,忽地轰的一声,有门被打开了。过了一会,似乎又关上了。等书房里恢复安静后,赵飞如马上出去查看究竟。她东摸西摸还是找不着。她焦急地朝霄风招手,霄风有点不自然。
“我听到声音是从那边书架发出的,快去看看。”她悄声地说。
他走去翻看每一本书,甚至翻到书架后面也没有发现机关。赵飞如不愿放弃可能的机会,她指着上面要他试试。霄风垫起教用手在柜顶上摸,不多时还真让他摸到了一个凹下去的位置。他用力往下按,书架旁边的墙壁轰的一声又打开了。
暗门后是一条往下走的石阶梯,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都决定要去冒一冒险,于是他们一前一后走下去,末了霄风小心地关上暗门。阶梯两旁都点满了蜡烛,这个地下室似乎很大,暗处的转角有很多,如果没有蜡烛的指引他们可能会迷路。而在阶梯的另一头,刚刚进来的人往上走回去了!他们的影子长长地投在两人的去路上。
霄风赶紧拉着赵飞如闪入暗处的转角,他们的谈话声在整条石阶上回荡。“那小子真倔,这么多天都不肯吃饭,干脆饿死他算了。”
“别说了,教主很重视他。这几天你们要看好地牢,不能让可疑的人进来,有任何闪失我们是要受到重罚的!”
小子?是雾辰还是小墨?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了一眼。他们的影子越来越远,当两人听见暗门再次关上时才松了一口气。此时,霄风尴尬地咳了一下,赵飞如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正紧贴在他的怀里,她马上弹开,两人神情忸怩地继续往下走。
可是他们很快就失望了,地牢前还有一扇铁门,他们没有钥匙只能通过门上的小窗远远地观望一会然后暂时撤离。
申时刚过,对面的人卧室真的有人走了出来。小牙眯起眼睛细看,确定那人就是望清,他的身影即使化为尘土她也认得。然而在望清离开没多久后,有一个猫着腰的人鬼鬼祟祟地走进了望清的卧室。
“李长风?他去那里做什么?值得他冒险的一定是……!”里面一定有她找的人!她很肯定!于是她急忙走出去,雪冥怎么拉也拉不住。
小牙迫不及待地想打开望清卧室的门,雪冥马上阻止了她。“你躲起来,我先进去。”他一推开门便看见李长风在卧室找着什么,他一见雪冥就慌了神。雪冥假装路过发现了他,大吼道:“谁允许你进来的?难怪门没有关紧,快出去!”
“但,但,但是雪冥大人你也……”
“这里没说不让其他坛主进来,本大人想去哪里还需要你批准吗?你信不信我向予舒说你擅自进入他的卧室?”他沉下脸色,狐媚的眼睛徒然升起阴森森的寒意。
“小,小的不敢了。”他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过了好一阵子,雪冥才喊小牙进来,小牙不屑地盯着李长风逃跑的方向。这回,轮到他们东翻西找了。小牙贴着每一堵墙一边敲打一边细听,空墙后一定就是密室,而机关必定会在密室的附近。终于她找到了一面空心的墙,雪冥也在旁边找到了制成花瓶的机关。
石门缓缓打开,密室里只有一支短短的蜡烛正在燃烧。
“雾辰!”她找到了!她终于找到!她往里冲去却突然停止了脚步。她颤抖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使自己不能哭出声音来。她看到了什么?她看到了一个被锁在十字木桩上伤痕累累的人!他长发散落,垂着头没有任何反应,胸膛上、手臂上全是长长的紫色伤口,在他面前的木桌上摆满了各种药瓶和几盆极乐之花。
小牙想伸手去触摸他的伤口可是又缩了回来,她满脸泪水无力地环抱着自己。雪冥不忍心打搅她,退出去为她望风。
“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小牙抚摸着他苍白的脸,搂着他的脖子低声泣道:“等我几天,到时我一定会带你离开的!你不能扔下我,我还有很多话没跟你说。你要是不肯醒来我就一直在你耳边喊你、吵你、烦你。”
她摸了摸他紫色的嘴唇,随后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流出殷红的鲜血。她托起他的下巴,带着苦涩的泪水着他,雾辰的眼皮下微微转动。良久,小牙才放开他。
她走出卧室,黯然地关上门。雪冥不解地问她:“那个人就是你甘愿冒险的目的吗?”
“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
雪冥则高兴不起来,小牙的这个“谢谢”让他觉得有点心酸。这种感觉很奇怪他未曾尝试过,他一点也不喜欢。
或许这就是长老们告诫他们要远离仙子的目的吧。
在昏暗的密室里,微弱的烛光似乎代表了一个人的生命,慢慢地燃烧直至殆尽。雾辰被铁链禁锢了的双手忽然颤动了一下,他的嘴唇上和伤口上的紫色变淡了许多。
“……小牙……”
微小的声音随着熄灭的蜡烛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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