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卫脸色涨红，额头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你这小同志怎么这么不懂事！赶紧走，别在这儿胡说八道！”
钱婷婷反而站得更直了，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我句句属实。吴厂长明明有机会让厂子好转，却躲着不见人，这不是胆小是什么？难怪厂里的工人都在传，说不定真的要并到第二纺织厂去了。”
她的声音故意放得很大，就是要让墙后的人听见。夏日的蝉鸣声中，她的话语格外刺耳。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西装革履的秘书就匆匆跑了出来。他擦着额头的汗，脸上带着几分无奈：“钱同志，吴厂长请您进去。”
钱婷婷嘴角微扬，这招果然管用。她整理了一下衣襟，跟着秘书往里走。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两旁的综合处里空荡荡的，只有风扇呼呼转动的声音。
走进厂长综合处，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重的烟味。吴厂长正坐在办公桌后，穿着一身土黄色军装，表情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显示出主人烦躁的心情。
“我说错话了，对不起。”钱婷婷推门就开始道歉。她低着头，语气诚恳。她能感觉到吴厂长的目光正在打量着自己，那种压迫感让她不自觉地绞着手指。
吴厂长冷哼一声，把钢笔重重地摔在桌上：“你倒是会认错。刚才在门口说的那些话，是不是故意的？”
钱婷婷抬起头，对上吴厂长锐利的目光：“吴厂长，我确实是一时冲动说错了话，但关于翻身的机会，我说的都是真的。”
综合处里安静了片刻，只听得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吴厂长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中的怒火稍稍减弱。他拿起桌上的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说说看，什么翻身机会？”
钱婷婷心里暗喜，这老爷子果然上钩了。她调整了一下站姿，正要开口，吴厂长突然又打断道：“先说好，要是敢糊弄我，后果你知道。”
“我们供销社要办一场残次品特惠会。”钱婷婷不慌不忙地说道，“第二纺织厂的马厂长已经答应参加了。”
吴厂长的表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他放下茶杯，眉头紧锁：“赵老狐狸？他怎么会参加这种活动？”
“马厂长不仅答应参加，还主动提供了六十八件瑕疵品。”钱婷婷继续说道，注意到吴厂长的眼神开始变得感兴趣起来。
吴厂长站起身，在综合处里来回踱步。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问道：“就这些？就凭这个就想让第一针织厂翻身？”
钱婷婷微微一笑：“吴厂长，您想想，如果专场会上全是第二纺织厂的衣服，第一针织厂却一件都没有，老百姓会怎么想？领导们又会怎么看？”
吴厂长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下来：“就算参加了，又能怎样？”
“第二纺织厂只提供了六十八件瑕疵品。”钱婷婷循循善诱，“如果我们第一针织厂能提供更多，而且质量更好呢？这不仅是数量的比拼，更是对群众负责的态度。”
办公室里又安静下来。吴厂长走到窗边，推开百叶窗，阳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他望着窗外的厂区，久久不语。
钱婷婷也不着急，静静地等待着。她知道，吴厂长此刻一定在权衡利弊。
“你说得对。”吴厂长终于开口，“这确实是个机会。但是...”他转过身，表情严肃，“必须是真正的瑕疵品，绝不能弄虚作假。”
“那是自然！”钱婷婷连连点头，“我们这次专场会的宗旨就是资源再利用，造福群众。如果弄虚作假，那就违背初衷了。”
吴厂长满意地点点头，走回办公桌前拿起钥匙：“走，带你去仓库看看。”
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一路上遇到的工人们都恭敬地打着招呼，吴厂长只是微微点头。
仓库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瑕疵品。有的是缺了扣子，有的是线头乱了，还有一些是布料边角料。阳光从高处的窗户斜射进来，照在这些衣服上，显得格外刺眼。
“这些都给你。”吴厂长指着那堆衣服，“布料边角就送你们了。”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得意，显然对自己的决定很满意。
钱婷婷仔细清点了一下数量，快速在心里计算：“那就一百块钱，我开张条子，您让秘书去会计科领就行。”
看着钱婷婷麻利地写条子的样子，吴厂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丫头，能说会道不说，做事还挺利索。
钱婷婷收好条子，心里美滋滋的。这一趟不仅完成了任务，还顺便帮两家厂子化解了些矛盾。她看着堆满瑕疵品的仓库，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着专场会的细节。
阳光透过仓库的窗户洒在地上，照亮了钱婷婷脸上淡淡的笑意。她知道，这次的专场会，一定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钱婷婷匆匆赶回物资科，脸颊因为快步行走泛着红晕，额角还沁着细密的汗珠。推开综合处的门，扑面而来的暖气让她微微眯起了眼。
“邱科长，赶紧安排人去第一针织厂拉货吧！”她一边整理着略显凌乱的发丝，一边迫不及待地说道。
综合处里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邱科长正埋首在厚厚的文件堆里。听到声音，他慢慢抬起头，眼镜片后闪过一丝歉意：“那个...小钱啊，我还真没想到吴厂长会这么爽快。”
“吴厂长特别好说话！”钱婷婷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一边脱下大衣一边说，“不光把瑕疵品衣服都给咱们了，连那些磕碰的扣子拉链也一并送来了。他说买衣服送配件，也算物尽其用。”
说这话时，她的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语气中满是由衷的赞叹：“吴厂长真是位有觉悟的革命老同志！”
邱科长搓了搓有些粗糙的手掌，脸上露出几分不自在：“那什么...你不怪我就好。我都忘了吴厂长当初跟供销社闹过不愉快，这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嘛。”
“哎呀，您想多啦！”钱婷婷连连摆手，顺手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一口，“吴厂长哪是那种小气的人，人家可是革命老同志，觉悟高着呢！就是性格倔强了些。”
她的话音刚落，邱科长突然提高了嗓门，目光若有若无地瞥向隔壁综合处：“就是啊！人家吴厂长多懂事，跟其他老年人不同，整天游手好闲，白吃单位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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