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隔壁综合处传来一阵剧烈的拍桌声，紧接着是愤怒的咒骂声。综合处的玻璃窗被震得嗡嗡作响，几个文件夹差点从柜子上掉下来。
钱婷婷无奈地看了眼得意洋洋的邱科长，心想这种激将法也太明显了。她转头看向正在整理文件的孙艳珍：“芬姐，现在几家厂子答应参加咱们的专场会了？”
孙艳珍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翻看着手里的统计表。她的手指在纸面上划过，嘴角渐渐扬起：“加上第一针织厂，已经有9家了！这可是咱们两天的成果啊！”
“好啊！”邱科长一拍桌子，茶杯里的水都跟着晃了晃，“让我们一鼓作气冲刺，争取破十家！”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综合处里顿时充满了欢快的气氛。但钱婷婷却皱起了眉头，她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陷入了沉思。
九家厂子，太少了。
这场专场会虽然不是她一开始就计划好的，但既然要办，就要办出水平来。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台，脑海中不断计算着：九家厂子的货品，能摆多少货架？能吸引多少顾客？这样的规模，配得上“专场会”这三个字吗？
“钱副科长，你是不是觉得不够？”秋孙月察觉到她的表情，放下手中的工作走了过来，“九家已经不少了，还都是免票商品，到时候肯定抢手！”
邱科长也跟着说：“是啊小钱，连郭主任都夸咱们物资科最近辛苦了呢！你看看你，这两天都瘦了。”
钱婷婷转过身，目光扫过综合处里的每一个人：“你们想想，我们办这场专场会是为了什么？”
“替群众争取利益，整合资源，废物利用。”秋孙月不假思索地答道。
“对，但九家厂子的规模，能惠及多少老百姓？”钱婷婷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我们要办就办大的，要让全市的老百姓都能享受到实惠，要让这场专场会成为供销社的标杆！”
她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综合处里的气氛瞬间热烈起来，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这...这能行吗？”邱科长激动得结巴了，手里的烟灰差点掉在文件上。
卢大雄一拍大腿，站起来说：“钱副科长说得对！要是真能办成这样，咱们物资科可就出名了！”
但很快，热烈的气氛又冷却下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可是...”邱科长叹了口气，“我们忙活两天才拉到九家厂子，其他厂子都不太愿意合作啊。有的嫌麻烦，有的怕影响正常销售，有的根本就不愿意搭理咱们。”
钱婷婷走回自己的座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崭新的一页：“所以我们要换个思路。”
她在本子上快速写着什么，综合处里安静下来，只听见钢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首先，我们要摸清楚各个厂子的情况。”她一边写一边说，“库存积压的原因是什么？产品有什么问题？他们最关心的是什么？”
秋孙月若有所思：“有道理，比如第一针织厂，他们是因为款式过时，加上有些小瑕疵，所以卖不出去。”
“对！”钱婷婷点点头，“我们要针对不同的问题，提出不同的解决方案。比如过时的款式，我们可以考虑改良；有瑕疵的，我们可以明码标价，让顾客清楚知道问题在哪里。”
她的思路越来越清晰：“而且，我们可以联系一些手艺人，在专场会现场提供修改服务。这样一来，不仅能解决厂子的库存问题，还能为老百姓提供更多的选择。”
会议室里的气氛又活跃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出主意。
“对对对！我认识个裁缝，手艺特别好！”
“我姐夫会修鞋，要不要也请来？”
“要不咱们搞个现场改装秀？让顾客看看旧衣服还能怎么穿？”
钱婷婷听着大家的建议，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但她很快又冷静下来：“不过，最关键的还是要说服更多的厂子参与进来。”
她站起身，走到墙上挂着的市区地图前：“我们要重新规划拜访路线，把重点放在产品有特色、库存量大的厂子上。每个厂子的情况都不一样，我们不能用一套说辞打天下。”
邱科长也站了起来，眼睛里闪着光：“对！比如纺织厂，他们最近不是在搞技术改造吗？肯定有不少老式面料要清理。”
“还有皮革厂，”孙艳珍补充道，“他们去年换了生产线，听说仓库里堆了不少过季的鞋子。”
钱婷婷一边听一边在地图上做着标记。渐渐地，一个个红点在地图上亮起，像是星星点点的希望之光。
邱科长的一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众人头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随后此起彼伏的抱怨声打破了短暂的沉寂。靠窗的办公桌前，一位年轻职员烦躁地用铅笔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这事儿哪有那么容易啊，”郭大瑞叹了口气，把手中的文件随手搁在桌上，“那些厂子的态度，大家都清楚。特别是吃的残次品，就说那碎糖块，工人们都抢着要，哪能轮到咱们供销社。”
“可不是嘛，”坐在角落的小王附和道，手指无意识地摆弄着桌上的茶杯，“上回我去酱料厂，那个生产组主任连个正眼都不给。”
钱婷婷靠在办公椅上，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窗外飘动的杨树叶上。初秋的风裹挟着几分凉意，树叶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脑海中闪过各种可能性。
韩雅秀端着茶杯走到钱婷婷身边，压低声音道：“钱副科长，您看这事儿...”
话未说完，钱婷婷突然直起身子，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我倒是有个主意。”
综合处里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钱婷婷嘴角微扬，缓缓道来：“咱们在报纸上登个广告。”
“广告？”邱科长皱眉，“登什么广告？”
“把现在跟咱们合作的厂子都列出来，”钱婷婷站起身，走到综合处中央，“再写封感谢信，好好表扬他们一番。”
综合处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的风声轻轻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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