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把尾巴收好,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任朱国。”
瘦高的工作人员走到任朱国身边,当着他的面翻开牛皮封面的笔记本,钢笔画过纸面的“沙沙”声像钝刀刮骨,“民国三十四年,你们任家的隆昌当铺收过一杆镶玉烟枪吧?”
他忽然抬头,镜片后的眼睛像两枚图钉,“物主是地下交通员吴某某。”
任朱国的手表撞在椅子扶手上:“那都是旧社会的事了,我们任家土改时……”
“你们任家在土改时被分到了中农成分,这事儿我知道,你不必重读提来提去。”
郑干事截断话头,钢笔尖戳着某页泛黄的当票复印件,“可去年修水库,在你们祖坟界碑底下挖出这个——”
他甩出一张褪色的地契,边角还沾着黄土,“民国三十六年,任家强占王家沟三十亩水田的凭证。”
任朱国的喉结剧烈滚动,墙上的主席像突然“咔嗒”晃了一下。
他咽了咽口水,闪烁其词:“郑干事,这都是地主老财造的孽,和咱们任家美多大关系的……”
“是吗?”
郑干事突然起身,解放鞋碾过地契上的“任”字,“你可能不知道,今天我们不止从你姐姐的箱子里搜出了民国的银元,还有一本《隆昌账簿》……”
他掏出个油纸包,抖落出半本焦边的账册,“这上头可还记着,你们任家四八年时,用两斗高粱,换走了烈士遗孤的传家玉佩。”
王彩凤手里的针线筐“咣当”落地,她上个月刚把那个玉佩缝进孩子的棉袄夹层,她还以为那只是普通的值钱物件。
窗外的老槐树突然沙沙作响,惊得任淑敏打翻了煤油灯。
黑暗瞬间吞没祠堂,只剩郑干事的手电筒光柱如利剑劈开混沌。
“当心火烛。”
郑干事的声音像从冰窟窿里冒出来,摸出火柴重新点燃油灯。
火光跃起的刹那,任朱国看见账册扉页盖着鲜红的印章。
任朱国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干笑:“郑干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他枯瘦的手指摸向供桌下的暗格,”去年公社修水渠占了我家两分自留地……”
一个鼓囊囊的信封滑到郑干事手边,里面露出粮票的边角。
郑干事却用钢笔挑开信封,1965年版的全国粮票散落一地:“任大爷!”
他猛地拍桌,震得主席像框里的玻璃“咔咔”作响,“你知不知道你在干嘛?你这是腐蚀革命干部!”
任朱国见郑干事的反应这么激烈,心道看来走贿赂的路子是行不通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意思……”
任朱国只能开始编瞎话:“我的意思是当时公社修水渠占了我们任家两分自留地,给我们任家发了一点粮票作为补贴。”
“可我觉得既然是公社的事情,那我们就不应该收这个粮票,所以我是想让你帮忙把这些粮票拿去还给公社,并不是你想的那个贿赂你的意思……”
“这就不了,如果你想要还粮票,那就自己去还,不用通过我这边。”
郑干事挪开任朱国的手,语气冷冷:“任大爷,其实我们今天来就是要给你们提个醒的。”
“你们任家最好把那些不该有的心思都收起来,不要偷偷私藏民国的银元想着‘变天’。往后要是被我们发现你们还敢有这种想法,那就别怪我们革委会不客气了。”
任朱国连连点头,说道:“我们一定听你的话,绝不再犯了。”
郑干事站起身来,说道:“那就好。你们任家要好好想想自己的成分问题,不要因为一些过去的事情,影响了现在的生活。”
“要是你们表现好,我们革委会也会考虑对你们从轻处理;要是你们再敢乱来,那就别怪我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任朱国听了,吓得双腿发软,他连忙说道:“郑干事你放心,往后我们任家一定会老老实实的,绝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接着,革委会的工作人员又拉着其他任家人“谈心”了好一会儿,话里话外都是在敲打任家人的“成分”问题。
等革委会的人大摇大摆地离开任家宅子后,任朱国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虚脱的瘫坐在地上,久久没有起来。
此时,任家的其他人也都从屋里走了出来。
任淑敏神色忐忑的戳了戳任朱国的肩膀:“阿爷,今天革委会的人来了咱们家两次,咱们家估计是被盯上了。”
“既然如此,那咱们今晚还要去隔壁村请张半仙过来做法吗?”
“要是肯定要的,但还得是偷偷去请,至于革委会的人……”
任朱国犹豫了一下,“他们不会那么闲的,不可能盯着咱们一天一夜,所以咱们今晚还是得低调点做法。”
其他人见任朱国坚持要去人来做法,即便心里有异议,也不敢开口说了。
经过了革委会的工作人员来“家访”和“谈心”之后,任朱国连吃晚饭的心思都没有了,脑海里一直盘旋着郑干事提到的“成分”问题。
之前任家在土改时定的中农成分,是最怕扯上“历史遗留问题”的。
要是再被革委会的人抓住把柄,那任家可就完了。
任朱国越想越害怕。
为了避免像今天这样被搜查出民国银元的情况,他决定连夜“销赃”。
他想起祖上传下来的一哥铜钱罐,那里头藏着的可是比民国银元更可怕的东西——真正的“变天账”。
所谓“变天账”,是指一些地主、富农等在解放前为了将来“变天”,即反 动派卷土重来而藏匿的记录土改前财产、准备反攻倒算的账本,
这些“变天账”一旦被发现,就会成为他们罪行的铁证。
所以任朱国打算趁着天黑,等张半仙在任家宅子里做完法事后,就偷偷地把那个铜钱罐藏起来。
月光下,任家宅子的老石磨泛着青白的光,院子里忽然亮起诡异的绿色火光——那是任朱国从隔壁请来的张半仙在做法,替任家祛除晦气了。
夜风送来张半仙摇铃的声响,混着任家女眷的啜泣,像首荒诞的安魂曲。
任朱国嗅着那烧出的混沌香火,突然剧烈咳嗽。
珐琅鼻烟壶从袖口滑出,在青砖地上摔成碎片。
四散的鼻烟末被穿堂风卷起,在主席像前形成诡异的旋涡。
等一切都完成后,任朱国派人连夜将张半仙悄悄送回隔壁村。
夜色如墨,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任家老宅响起压抑的呜咽。
任朱国摸出祖传的铜钱罐,月光照得“隆昌通宝”四个篆字泛着青光,罐底还粘着张民国地契的残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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