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知雪说不上来此刻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里酸酸的,胀胀的,被什么东西堵满了。
她想说话,又不敢开口,这一刻,她要把身体封起来。
假若有一点点小口子,那些奔涌翻腾的情绪,就会彻底压垮她。
她死死抿着嘴唇,用力压着嗓子里那一声即将冲破的呜咽。
扶春也不打扰她。
这么倔强的姑娘,敢于和姐姐联手,不惜牺牲名誉也要努力策划自己人生的姑娘,不需要安慰。
她需要时间,她需要力量,她需要成长。
这样,她便能明白,想要脱离做家族棋子的命运,不是依靠哪个男人就行的。
她终将会明白,是制度没有倾向于她,是话语权没有在她手里。
没有在千千万万个她手里。
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女子,变成历史和权力的牺牲品。
她们就这样并肩立于山巅,看着朝阳一点一点升起来。
直到阳光满地,逐渐温暖起来的风,轻抚姚知雪的脸庞。
她慢慢平静下来,没头没尾地说了一个字,“是。”
扶春笑起来,伸出手,掌心向上,看向姚知雪。
另一只雪白的手,终是放在那温暖的掌心里。
扶春牵着她,一跃而下。
耳边的风,似乎要将人撕裂。
那风像小刀一样,从下巴、嘴角,斜着向上,划过整张脸。
冰凉的,痛楚的,所有那些感受都来不及细想。
极速下降中,头发衣裙在空中翻飞,猎猎作响。
那些遥远的景物,忽地变清晰,又忽地退后。
眨眼间,坠远了。
险险地划过斜伸出来的树枝,从它们中间穿过去。
布料撕裂的声音传来。
姚知雪害怕极了,一声尖叫,冲破胸腔,压过嗓子,爆发出来。
直到她们稳稳停在地上,那一声才彻底平息下来。
姚知雪大口大口喘着气,嗓子深处,有铁锈的味道。
“送我回去吧。”她将那些全部咽下去,对着扶春道。
“你肉体在哪里?”
“魏有家里。”
一路疾行,越靠近目的地,姚知雪越觉得头晕得快要支撑不住。
等看到躺在床上的那个自己,姚知雪彻底晕了过去。
扶春将她抱过去,放在她身体之上。
轻抚额头,待她心跳慢慢变得正常,写了咒语,向下一拍,将姚知雪的魂魄,拍进她身体里。
睁开眼,入目是满眼的红色。
那是成亲之日,挂上去的。
怎得还没取?
按理说,头七唤不回自己,即便事出意外,反正也是没在他家里了。
他不是应该讲这些都换成白色再去她家里奔丧吗?
姚知雪想坐起来,稍一抬手,全身像被上过刑一样,钻心的疼,一下让她眼泪飙出来。
大颗大颗的眼泪,很快浸湿了枕头。
湿濡冰凉的感觉,让她更难受了。
扶春坐在一边,摇摇头,无奈道,“好生养着吧,最近几日,你应是下不了床了。”
“我没想到,会痛成这样。”姚知雪艰难开口。
“生魂离体,你就没想过,必定要付出代价吗?”
“最惨痛的代价,无非一死。这般有趣的死,也好过从一座牢笼,到另一座牢笼。”
“什么牢笼?”一道温和的嗓音从门外进到里面来。
一身干净却洗得半旧的衣衫,里面裹着一个身材匀称的男子,背着光走进屋中。
姚知雪躺在床上,眯着眼睛,看不真切。
可她知道,当日是坐着娇子被抬进魏有家里的,能进到卧房中的男子,只能是魏有了。
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他比较妥当,只好咳起来,掩饰尴尬。
魏有见她咳得厉害,端着药碗,放在桌上,连着被子裹住,扶起姚知雪,隔着厚厚的被子,轻轻拍她的背。
末了,扶着她斜靠在床头,端起碗,喂她吃药。
一切,都做的那么自然。
他还很贴心地又问了一遍,“什么牢笼?莫非是妹妹嫌在这里呆的时间久了些,耽误了与心上人团聚?”
他问得情真意切,看得出来,是真的关心姚知雪,并没有故意挖苦或者讽刺。
可偏偏,此刻如此贴心的话,听在姚知雪耳朵里,好像都变成了嘲笑。
她别过头,不让魏有看见自己脸上的落寞。
魏有只当是她不愿多跟自己言语,便安抚道,“昨夜不知出了什么问题,我姐姐在替你还魂时,怎么也叫不回你,说是感觉到你身边似乎有非常强大的力量,阻碍了你。
而且不知怎得,我姐姐情绪波动很大,她又哭又笑,无法再替你招魂,便中断了。
她只说让我放心,你定会平安无事。
我回来看了你,见你还是昏迷不醒,只好先去那边照顾姐姐。现在她那边好一些了,说你醒了,让我熬好药来看看。
我赶过来,还没进门,就听到你在说话。好在,你终于醒了,我也安心了。”
“多谢你。”姚知雪极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在他面前哭出来,“也替我谢谢姐姐。”
“无需客气。”魏有一派清风霁月的模样。
姚知雪本想说,日后若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她定拼尽全力,回报他相助之恩。
话到嘴边,打了好几个转转,还是咽下去了。
罢了,以后他也不一定想要见到自己。
“你且先养着,等好了,我自会送你们相见。你爹娘那边,就按我们提前商量好的做。”魏有还在畅想,“过几日,我在屋里挂上白帆,设好灵堂,只说你已经去了,想来,你爹只是需要一个状元岳丈的身份,对于你,可能不会过多追究。
这个法子,你觉得可嗨妥当?”
半晌,没等到回答,魏有笑了,也觉得可能不太好,正待开口,姚知雪说话了。
“不妥当。”
一张脸上,全是泪水,她又呜呜哇哇地哭起来。
扶春隐在暗处,看得直发笑。
这姑娘,处理事情的果决程度,和她哭起来的天真程度,仿若两个不相干的人。
刚才还谈笑风生的魏有,此刻束手无策了,他抬起手,要擦,伸到一半收回去。
在怀里摸了半天,什么帕子也没有。
最后,只好拉起被子一角,往姚知雪脸上招呼……
结果,眼泪越擦越多,哭声越大。
他只好放下被子,站在一边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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