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内里受了那么重的创伤,此刻太过激动,本就羸弱的神魂,在极度的情绪波动下,震荡不已。
一丝雾气,从扶春身上溢出。
慢慢的,多了起来。
趴在佑生身旁正在呼唤的扶春,突然眼前出现丝丝缕缕的雾气。
她愣了一瞬,想起佑生在幽冥花田里消失的模样,她知道,自己马上要消失了。
这次,是彻彻底底的消失。
上次,她起了私心,将自己的灵力送进幽冥花时,偷偷留了一丝佑生的魂魄,放进自己身体。
她原想着,将来若有一天,她定要想尽办法,让佑生回来。
可现在,她连自己都保不住了,更别说让佑生回来。
扶春绝望极了。
不是因为要消失于世间,而是她们从一出生,便是他人的影子。
可偏偏这两个影子,竟不安分,生出意识,像个人一样,存活于世。
若她们不知道这一切,最后死了,也不会痛苦。
人活一世,总要死。鬼也一样。
可是,她们就这样知道了。
那么努力的活下去,那么努力的工作,尽自己的职责,结果,到头来,告诉她,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她们的存在,都是多余。
要将她们两个合为一体,去换本该存活的那个人。
那她和佑生,这短短的一生,算什么?
可惜扶春偏偏不信邪,非要最后再挣扎,结果,加快了自己和佑生的消亡。
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消散,佑生的身形也越来越小。
而坐着的朝灵王,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大。
她们,当了别人求生的躯壳,分装着别人的灵力和思想,做了一场梦。
现在,该结束了。
扶春闭上眼睛,靠近佑生。
和她挤在一起。
像以往无数次那样。
以前,佑生嫌弃自己,总是会推开她。这次,不会了。
就让她们姐妹俩,一起生,一起死。
也算是给这荒唐的一生一点慰藉。
就在扶春意识模糊之际,朝灵王,终于睁开眼。
她看着地上两团,叹了口气。
自己做的孽,总归要自己还。
朝灵王两只手,分别放于扶春和佑生头上。
源源不断的地母灵力,送进她们的魂体。
她们身上逸散的雾气,刹那间停止了。
散在识海中的那些,也慢慢回到她们体内。
两个人,身形逐渐恢复。
模糊的脸,再次清晰起来。
朝灵王收回手,静静看着地上两个孩子,直到她们一起醒来,对上自己的视线。
入眼,还是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怎么回事?
扶春先翻身坐起来,瞪大眼睛,抬起胳膊抬起腿,检查确认自己的魂体,是好的?
在看看旁边同样疑惑的佑生,不敢置信的眼神,实在是遮不住一点。
她再转过头,看看朝灵王,对方正慈眉善目地看着她们姐俩。
慈眉善目……
脑海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词……
看着那张脸,再想想自己平时没个正形的样子,一瞬间,竟生出一种白白浪费了天资之感。
怎么形容呢?
就是,只有这样的表情,才配得上这样的脸。
荒唐,实在太荒唐了。
“你……”扶春嘴比脑子快,话一出口,又顿住,你什么呢……
她和佑生,方才应是马上要死了,现在再醒来,还能是什么原因。
可她刚才“临死”前,还在不停埋怨朝灵王。
转念一想,她确实是始作俑者。
更是无话可说。
只好停住话头,不言语。
“多谢朝灵王再造之恩。”
扶春转头,看着神态自如的佑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梗着脖子,还是没说话。
朝灵王笑起来,十分和蔼,“是吾之过,吾当弥补。”
佑生拉拉扶春,扶春别别扭扭地拧过身子,嘴里呜哝了两下。
谁也没听清她说什么。
朝灵王也不计较,反而笑得更灿烂了。
那一笑,仿若天边刺破黑暗的朝霞,明亮温暖,刚好照亮大地,却又不过于刺眼。
那笑里面,还带着点歉然。
扶春鼻头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她背过身子,控制着自己,不至于过分失态。
佑生轻拍着她的肩膀,一下一下,安抚着她。
好一会儿,扶春平静下来,朝灵王又道,“尔等身弱,须静养于此。吾先归去,待此间事了,时机成熟,吾必造一身体,助尔魂归。”
听得此言,扶春转过身来,看着朝灵王。
她走到二人身前,抬手,在二人眉心轻轻一点。
一瞬间,扶春好似徜徉于温暖的水中,整个人,轻飘飘,暖洋洋。
方才心里那些别扭,都飞到九霄云外。
为什么呢?
不是……应该有很多恨吗……
可是,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那一瞬间,是不是就像人间那些孩子,被阿娘逼着做了一些不想做也不愿做的事,尽管这些事,给她带来了很多成长,可孩子还是非常痛苦。
直到有一天,阿娘突然非常诚恳地道歉,说都怪她,都是她的错。
你先好好养着,以后的路,你自己走。
那种想恨,恨不起来,想爱,又觉得好像隔了一层什么东西。
那样薄,几近透明。
你可以隔着这层透明的东西,看到后面忙忙碌碌的阿娘,她也能看到你。
可是,你们就是没有人能愿意捅破它。
这种感觉,不是很好。
“佑生……”扶春又开始了,难受的时候,挤到佑生怀里。
佑生也不言语,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
姐妹两个,在识海里,相互依偎着。
现在,是朝灵王的识海。
朝灵王退出去,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原来,是丰泽域。
她一步踏出去,走向等在外面的万斯竹身前。
相顾无言。
许久许久,万斯竹道,“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
朝灵王擦掉万斯竹的眼泪,笑着回应道,“遗留之事,亟待处理。汝可愿随吾前去?”
万斯竹点头如捣蒜,“愿追随左右!”
二人找到许同初,他正和蒋寸心各带了乌泱泱的人,在地府极北之地——寒峪,对峙而立。
呼啸的风,穿过两方人马,呜咽着,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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