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禹一手记账，一手打着算盘，两只手配合的极好。
谁能想到在半年前，他竟然还是个断手的残废。
四目相对，双方却像从不认识一般。
收回了目光，为首的北境人与少禹行了礼，问起了半年前下定金要买棉衣的事情。
上个月钱瑶诊出有孕，温正时不时的就回去陪着，这会儿根本不在铺子里。
不过少禹出色的能力和少东家的身份，这点主还是能做的。
况且，这本来就是周应淮安排的生意，他做主是理所当然的。
前一阵子傅卿就买了缎面，还是按照以前的要求，缝制双层的布料，中间留出缝隙方便以后填充鹅绒。
而半年时间里，村里养鹅的人家已经多到了十几户，鹅绒已经收得快不下了，正好能制成棉衣卖出去。
当初他们只是给了定金，没谈价钱，少禹一开口，就要五两银子一件。
五两！
承良在留香阁做学徒，见多了生意人的奸诈，但没想到，真正奸诈的人，竟然是周少禹！
对方似乎也没料到他能喊这么高的价格，还想要降价。
毕竟要买的话，少说也得成百上千件，那得多少钱了？
况且现在是夏天，这么高的价格，冬天更是买不起了。
见他们犹豫，少禹低下头，继续算着自己的账本。
“就是这个价格，你们爱买不买。”
承良都惊呆了。
五两银子，少禹也真敢说。
这些人犹豫不决，最后只得先离开。
承良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是觉得有这么大一门生意，便宜些把衣服全都卖出去就好了。
可少禹要价这么高，人家肯定不会买的。
“少禹，你是不是开价抬高了？这事儿要不要问问掌柜的？”
“不用。五两银子我还嫌少了呢。”
五两对于两河村的百姓来说确实已经很了不得的价格了，可这些人买了衣服是要送到北境燕京城去的。
天子脚下的东西都是卖给有钱人，五两银子的衣服到了那边就得翻好几倍，甚至数十倍。
算起来，他们还亏了呢。
“可是他们都走了。”
少禹正好算完了最后一页账本，合上之后，又把算盘规放回原位。
“他们还会回来的。”
两河村。
周应淮刚从地里回来。
为了方便干活，他的裤脚高高卷起，膝盖下全是泥土。
刚要进家门的他突然听见了什么，找了个借口让媳妇儿先回家，自己放下农具后，就出了村子。
村外，那些才刚从凤鸣镇离开的北境人与他行了礼。
周应淮沉着脸，“不是说了以后不要再来村里。”
为首的人先行请罪，这才说明了来意。
“五两银子？才五两银子你也好意思来找我？”
这帮人面面相觑，却都不敢说话。
“东西就这个价格，你们爱买不买。”
丢下这句话，周应淮转身就走。
几个人全是为难之色。
生意是周应淮让他们做的，且也只能跟留香阁做。可黑手不是应该伸向外人吗？
怎么自己人也宰的这么狠。
“那，这生意我们做不做？”
为首的咬咬牙，“做，贺统领交代的谁敢不做？”
都不用等到隔天，这些人就立马回了镇上，以五两银子一件的价钱先定了五百件。剩下的，等冬日再来买。
“没这么多，顶多只有个两百件。”
周少禹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些人连个屁都不敢放。
承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大手一挥，直接给了五百两的银票，整个人都晕乎起来。
五百两，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承良，关铺子，我们回家。”
“这么早就关铺子？”
少禹已经收起自己的东西，催着他，“两百件衣服呢，要是耽搁了，七天时间肯定交不出货来的。”
听说他一口气卖出两百件衣服，傅卿都愣住了。
为了能交货，她把能喊来的人都喊来，终于是赶在七天的时间里交了货。
周应淮见不得她辛苦，“迟几天也没什么的。”
他们谁敢说有意见？
傅卿摇头，“不行。虽然这些人是你叫来的，但做生意最讲究诚信，少禹已经坑他们一回了，他们给了高价钱，我们就得按时交货。”
周应淮有些意外，“你知道？”
“以前没想明白，可现在知道了。这些北境人好端端的为什么不找别家，偏偏就来留香阁当冤大头？这不是你的授意还能是什么？”
周应淮一哂，“他们有钱，宰了就宰了。”
到了冬日，这些人又来了。
北境要比大祁冷的多，从这里运送过到燕京城正好到冬日，果真翻了好几倍，卖了不少钱。
可赚再多的钱，又来凤鸣镇时，一样又被少禹给坑走了。
日子一晃两年，又是二月初，到了科举放榜的日子。
少禹已经十四岁了，声音和模样早已褪去了幼稚，一开口，如同他爹那样的低沉好听。
他早早的等在那里，在贴上榜单的那一刻，他一眼就看见了春生的名字。
“刘春生，你考中秀才了！”
春生承良傻站在那里，半天了才反应过来。
少禹给了他一下子，春生才反应过来。
“考，考上了？”
承良力大无穷，恨不得把春生举过头顶，“我就说你能考上！”
接下来将近半年的时间，留香阁里的笔墨纸砚一直都是断货的，但凡上了新货，下一刻就能被抢空。
而十里八乡的学生，大的小的，都找到马家，说要拜吴芝仪为老师。
一个平凡的小村子，出了两个童生，一个秀才，还有两个五岁的男娃娃能七步成诗。
这么一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村口都要被人踏破了。
马文光还在跟周应淮夸着衍儿跟陈方的儿子今天又在学堂比赛作诗的事情，突然听得傅卿在屋里骂起来。
“周应淮，你干的好事儿！”
周应淮脸色一变，两步就冲进了屋里。
傅卿一边抱着才八个月的小女儿，一边拾起鞋子就扔过来。
吴芝仪帮她把孩子抱过来，催着马文光去院子里，让他们夫妻俩自己掰扯。
马文光揶揄说：“这些年来周大哥为了扩建房子把他家屋后的土坡都给挖平了。再生几个，咱们后山都要被他挖没了。”
屋里，傅卿狠狠捶了他两下，“这才还不到一岁，你又让我怀上了。”
周应淮先是一愣，随后又是一喜。
“又怀上了？”
不是都用了小孩嗝屁袋了吗？怎么又没用了？
难道是像上次一样，他扯的时候太用力，弄坏了？
还是，还是最后一下抱的太紧了？
周家到了他这一代，真是开了不少枝，散了不少叶啊。
傅卿气红了眼眶，“家里这么多活，谁来做？这么几个孩子，谁来带？我活该就是给你做老妈子，我活该就没享福的命。”
他傻笑着抱住媳妇儿。
“家里的活我做，孩子我带。你是老妈子，我就是老头子，我给你当牛做马，你叫我往东我就绝不往西。你要享福，我给你买大宅子，买几个丫鬟来伺候你。你是我媳妇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傅卿被他气笑了。
“周应淮，你这么没羞没臊，真不要脸。”
周应淮吻住她，好半晌了才舍得放开。
“好日子才会没羞没臊。我都有这么好的媳妇儿了，还要什么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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