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沐颜想起昨天晚上被欺负，今天还要早起听讲座，肚子里揣着火气，还没来得及撒出来。
气得鼓鼓的，自顾自看文件，不理人。
还挪了挪椅子。
坐她旁边的是沪城某科技公司的老板，有些喜感的中年人，看沈沐颜的动作，还特意把自己的水杯往边上挪。
年轻人嘛，他很能理解。
他都四十多岁了都觉得秦家那位身上的冷气压太重，沈家千金还这么年轻，算是沪城青年一辈里年纪最小的，扛不住很正常。
生气了？
秦宴洲在桌下勾了勾沈沐颜西装外套衣尾，颇有几分调情的意味。
小姑娘实在是太会害羞，拍开他的手不说，耳朵倒是先红起来了，虽不明显，但秦宴洲也不敢继续碰她。
不然哄不好。
提问环节踊跃参与的学生太多，这也是学校给他们提供的契机，否则怎么可能直接跟这些上市公司总裁有面对面交流的机会呢？
沈沐颜算是明白，这就相当于一次小型双选会。
沈氏去年秋招，其实筛选掉不少沪城大学的本科应届毕业生，不是他们不优秀，只是人事部那边秉持优中择优的原则。
“贺思明。”沈沐颜看着手中简历，回忆起他。
没想到他拍照技术不错，专业能力也出挑。
拿过很多创新创业类的国赛奖，专业成绩年级前2％，要是来面试竞争力倒挺不错。
不过，沈沐颜没有让人走后门的意思，她可以给他面试机会，一切全靠自己。
手中这沓简历她会让人事部那边收揽进行统一面试，沈氏一共招五人，各凭本事。
“我觉得你这个问题更适合问我旁边的沈总。”
不知何时，沈沐颜正发神就听见秦宴洲把问题抛给她。
诧异地侧眸看他，秦宴洲也只送来浅笑，贴心地打开沈沐颜面前的麦。
台下那位同学用一种满含期待的目光看过来，沈沐颜庆幸自己是真的一心二用而不是彻底分心在简历上。
问题不难，就只是即将毕业的学生对于社会的懵懂迷茫而已。
沈沐颜觉得这就是人生常态，会历经很多个岔路口，每一条对错是非其实更多取决于自己。
她看了眼秦宴洲，又觉得自己心里所想的答案很空，就像是在讲大道理讲空话，这绝不是他们愿意听到的答案。
“现在才三月初，你有大把的时间将心里的选项一一尝试，更何况这样见沈氏的春招马上要开始了，也欢迎各位同学投递简历。”
沈沐颜其实挺排斥那种既要又要性格的人，有野心可以，但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
她刚说完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观众席小部分群体会有种窃窃私语的动作。
“Strong哥被治了哈哈哈。”
“你看他问的什么问题，我已经被哥伦比亚大学录取，不过不想去，同时又好几家公司的offer摆在面前不知如何选择……纯粹是想装一把被Boss直聘，没想到……”
“还是沈总讲的好，我看宋旻浩脸都青了。”
沈沐颜闭麦，疑惑地看向秦宴洲，没看懂。
秦宴洲面色不改，桌下的手探过去抓住小姑娘的手腕，指腹轻轻摩挲她手腕：“他们看笑话呢！”
声音又轻又小，沈沐颜还是不太懂。
什么笑话这么有趣？
等论坛结束，沈沐颜出去的路上正好碰见贺思明，他主动过来打招呼。
“沈总，我这里有两份简历要不您亲自看看？”
沈沐颜停留片刻，淡淡勾唇：“你手里的两份简历我有，欢迎下周一来沈氏面试。”
“好的，我一定会去。”
贺思明点点头，目送沈沐颜离开。
他生于平凡，想抓住每一个向上的机会，至少现在拿到了出场券，他会好好准备的。
若是能在沈氏集团工作，年薪就不用愁了。
沈沐颜上车后，电话准时响起。
往车窗外一看，秦宴洲站在礼堂的阶梯之上，目光往下。
又被他看见了？
沈沐颜接通电话以为秦宴洲要生气，结果他嗓音温柔，像是陈年佳酿般醇香，他在哄人。
“乖乖，别生气了。”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当时观众席的学生们要笑呀？”
沈沐颜在这一刻八卦的心格外强烈，可别是她的回答水平有问题，其实那个学生的提问她就觉得难搞，分明那么多机会摆在自己面前，照理说应该能力很行，怎么会问出这种没有水平的问题。
“真想知道？”秦宴洲当时听见问题的时候瞧台下部分学生的脸色就知道了缘由，当时小姑娘在发呆，盯着一个男生的照片发呆，他干脆就把问题推给她了。
“不然呢？”
“好了，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
沈沐颜威胁道：“不然今晚我就回银月湾睡。”
“乖乖，别这么无情。”
“按照他们的说法来，那男生不过就是想要我们给予他赞扬而已。”
“一个22岁的大学生，说被哥大录取不想去，又有这么多offer他不知道怎么选，看似谦虚求教，其实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高调张扬的，看周围学生的反应就知道实际情况如何。”
秦宴洲细致的解释让沈沐颜恍然大悟。
“所以我的回答没有让他的虚荣心得到满足，反而中了其他学生的心意。”
“没错，真聪明。”
沈沐颜不解道：“那他能拿到这么多offer其实也挺厉害的，为什么要嘲笑呢？”
“那还得看什么公司的offer，沪城大学的毕业生在小公司很抢手，要得到offer很容易，你也看到桌上摆放的一些简历，有瞧见那位男生吗？”
秦宴洲继续引导。
“没有。”
“所以你明白了吗？”
沈沐颜点点头：“懂了，就是纯为了装腔作势。”
“我以前读大学也遇见过，不过他不在同学面前这样做，而是发到网上，还有好多粉丝呢！”
“我最不喜欢这种人了。”
秦宴洲听沈沐颜这意思，她以前还遇见过这种人？
小姑娘还是太善良了，要是他遇见这种让他心烦的人，不会让这种人有好下场。
权力与地位摆在面前，为什么不用呢？
他从不会让自己受气。
只是现在不一样，小姑娘得宠着哄着，她要气他，他也没办法。
“所以，那个人发展如何了？”
“好像被新生打假翻车了，最搞笑的是，那个新生之前还是他的粉丝。”
秦宴洲上车，电话依旧没有挂断，饶有兴趣地听小姑娘讲八卦。
她的大学生活比他有趣多了，遇见很多新鲜事。
————
周五。
沈沐颜照常上班，终于恢复至去年的状态，早上八点起床的时候没那么难受了。
最高兴的还是气温回暖。
现在披一件外套都不太会觉得冷了。
翻看许知漾的动态，他们的蜜月旅行结束了，许知漾说要来沪城待几天，筹备一场时装周。
“漾漾姐，你大概什么时候下飞机呀？我来接你。”
“应该下午四点左右，我马上登机，先挂咯。”
短暂的聊天过后，沈沐颜继续浏览文件，没管太多，下午四点准备去接人就是。
提前给秦宴洲发了消息，他今天下班估计就直接回家了，她可能还得跟许知漾一起在外面用晚餐。
同居的事情都公开了就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快到中午，天气又发生变化，本来风和日丽，如今高楼大厦顶端都被一群乌云笼罩。
沈沐颜的办公室楼层较高，她午睡才醒，落地窗的帘子刚打开，有种难以描述的压抑感扑面而来。
在床上坐了几分钟，明显看见雨滴坠落玻璃，徐徐流下。
打开手机开天气预报，要下大雨。
“春季的天气也这么怪吗？”
沈沐颜下床去洗漱，换了套衣服出门准备往机场去，她要是不去接许知漾，打车更不方便。
一旦遇上这种情况，愿意坐公共交通工具的人很少，宁愿多花些钱也要图个方便，直接到家。
觉得嗓子有点儿干，她亲自接了点儿水喝，放下水杯的时候手不自觉松开，杯子直接落地摔成好几块。
“沈总，我来收拾吧。”江喻正好也在茶水间。
“嗯，麻烦了。”
沈沐颜看了看自己手，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她好像放得挺稳的。
去机场的路上，雨刮器没停过，速度还越来越快，这个时间段高架桥不堵车。
“宁清，开慢些吧，时间还来得及。”
沈沐颜给许知漾发了消息，实在来不及她就先在贵宾室休息休息。
“嗯。”宁清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这种天气最容易出交通事故。
沈沐颜心里总有些不安，看窗外漂泊的雨滴，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飘渺欲坠感。
她像是空中的一粒尘埃，随风飘摇。
车辆离开市中心，下高架往郊区去，沈沐颜觉得无聊，车里一直放着书，她干脆拿来看看。
瓢泼大雨织就一层水雾，车子纷纷打开雾灯。
宁清看前面不断逼近的大灯，这个逼近速度有些不对，甚至跨越了车流线。
“小姐，抓紧安全带。”
宁清降低车速，车辆靠着最右侧车道走，从后视镜头看，那辆卡车应该是轮胎打滑，但司机的技术娴熟，歪七扭八几下，让车辆恢复正常。
跨线扣点儿分，总比出车祸强。
本以为无事了，宁清好不容易松口气，继续朝机场开。
与此同时。
“你就在机场等着，我马上过来。”
“徐瑞泽，你这是酒驾，我可不敢坐你的车。”
“嘿，小爷我车技好的要死，今年夏还要去赛车呢！”徐瑞泽单手掌控着方向盘，挑了挑眉，满是自信。
电话对面的传来不屑的笑声：“好了不跟你说了，我也不诅咒你出事，慢点儿开，我也不急。”
“别看不起人。”
“你可不知道小爷我多威风。”
电话里的声音还是不太信任：“去年得罪了秦家跟沈家，你家里还这么纵容你？”
“别惹事了，不然我也帮不了你。”
“需要你帮？别跟我提那件事。”
徐瑞泽挂断电话，手机往副驾驶位甩，谈起这个就一阵火气。
这么些年，就在那个姓沈的女人面前栽过跟头，那个姓秦的也是有毛病。
又不是调戏了他的女人，却要过来故意为难徐家。
害得他银行卡被冻结了大半月，最后还是母亲去求情老爷子才心软。
徐瑞泽不自觉加快车速，猛地一踩油门，像是开赛车一样直直往前冲。
车载系统的超速警告他不管，雨刮器速度加快，就在一瞬间，轮胎打滑往右侧偏移。
徐瑞泽眼底闪过惊慌。
车子直接失衡，向斜前方漂移好几十米，狠狠撞上沈沐颜的车。
宁清头脑被撞得昏沉，一瞬间重心不稳，车辆侧身与最右侧护栏摩擦出火花来，又被大雨浇灭，栏杆扭曲到极致。
砰——
又是一阵激烈的碰撞，因为徐瑞泽猛踩刹车。
“啊！”
沈沐颜重心不稳，头重重撞上车窗边围的硬物。
白色宾利直接被撞下栏杆，往侧坡反转。
大雨滂沱，徐瑞泽手颤抖地抓紧方向盘，调整车头方向，发现自己的车受损并不严重。
跑或是报警，在他心里盘旋纠结。
车直接翻滚下坡，里面的人恐怕……
恐惧在心间蔓延，水雾朦胧的公路并没什么车辆来往，他没有多少时间犹豫。
“到时候大不了找个替罪羊！”
徐瑞泽开着车朝前方驶去，路过路口直接掉头，喝了这么多酒，他现在也清醒了。
————
沈沐颜昏迷醒来时，大雨滂沱依旧，车窗碎裂的玻璃碎片砸在她身上，划破手背。
额间微湿，雨水斜斜飘进来。
“宁清，宁清！”
她声音有气无力，喊了几声，没人应答。
她不作犹豫，手机坠在车座下方，费力地捡起，强迫自己先清醒，拨通急救电话。
只是，话说到一半，觉得头实在昏沉得厉害，地址说了个大概便彻底晕过去。
医院那边觉得不对劲，赶紧联系交警大队那边查询，又即刻派遣救护车朝沿着机场那条城郊大道去。
人命关天的事情，容不得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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