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西坠,吉时已到。
苏小雪一身隆重的华服,头戴那套争夺来的鎏金红玉玛瑙的头面,拜别侯府,坐上马车。
车帘由兄长苏云辙亲手落下。
他最后深深看了人一眼。
侯府在眼前消失时,苏小雪脸上笑意尽褪,神色恹恹,茫然地从袖子里拿出藏好的碧玺钗,戴到了头上。
苏云辙,我等你到端午宫宴!
你一定要来。
……
夜幕西垂。
长乐宫中,烛火摇曳,映衬着床榻上的喜人儿越发娇艳。
苏小雪举着喜扇,手都快要断了。
她带进宫的春香,尚且不能贴身伺候,被管教嬷嬷打发走了,说是过几日训诫好了,才能回长乐宫。
旁的不说,那厚厚的宫规,得倒背如流。
苏小雪虽被封了玉昭仪,但没有见过皇帝,心里始终打鼓,往日在安远候府的做派,是半点不敢显露出来。
册封来的突然,也无人教她更多的宫闱礼仪。
但仅仅是一个昭仪,按理来说,是不该有却扇礼和合卺酒。
未免有些隆重了。
苏小雪独自端坐久了,思绪也慢慢游离,竟然觉得皇上对安远候府当真是重视的。
自己在宫里的日子,应该……不难。
要是,皇上不碰自己,就更好了。
伴君如伴虎。
她没这个胆量!
就在苏小雪失神之际,沉重的脚步声,已经穿过整个大殿,走进了寝殿,一点点朝着她靠近。
“状元郎是用哪只手拨开的扇子?”
商凌傲饮了些酒,未淋冰浴,心头燥得慌,眼前那扇点缀满东珠的扇子,其实相当的碍眼。
但一想到,宋容予那家伙曾经有机会与她洞房花烛!
商凌傲只觉得不能被比下去。
却扇礼要有!
合卺酒要有!
什么结发礼仪,什么吉祥话……都要有!
但……他不想和宋容予雷同。
人用了左手,他就要用右手!
哼!
床榻上的玉昭仪没有回答,只是身形一颤,手里的喜扇稍稍偏了几分!
一旁的管教嬷嬷偷偷侧头去瞧,见玉昭仪面露惊讶,眼睛一眨不眨,整个人像是僵住了。
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紧张而已,没事,那就是害羞。
可别因为等久了,在皇帝面前睡着了呀!
“陛下,娘娘许是害羞了。”管教嬷嬷笑意盈盈。
商凌傲的眼眸倒是凌厉了几分。
“害羞?”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轻咳一声,质问道:“小雪,你当真是害羞了?还是不想回答朕的问题?”
床榻的苏小雪浑身战栗,手里的喜扇几乎都要拿不住了。
她张开了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不对……不对!
皇上怎么会提到状元郎呢?
什么叫状元郎用哪只手推开的扇子?推谁的扇子?
她怎么知道哪只手!
“……还是,你根本就是骗朕,不愿进宫,还想回将军”府!
话没说完,商凌傲一把推开面前的喜扇,伸手往前想要扣住女人的下巴,却在即将触碰的一刹那收住了手,呵斥道:“你是谁?!”
扑通——
苏小雪双膝一软,从床榻上滑落摔倒在地,喜扇也压在了身下。
硕大的东珠硌得生疼。
她的眼泪已经噙满了眼眶,却不敢轻易落下。
“妾,妾身参见皇上。妾,妾身是苏小雪……”
苏小雪努力强迫自己仰起头,认真地看向帝王,想露出一个笑容,结果比哭还要难看。
她听到商凌傲用疑惑的语气反问道:“苏小雪又是谁?”
“是,是皇上下了圣旨,册封妾身为玉昭仪……啊啊啊啊——”
苏小雪本想好心提醒圣旨点了名,许是弄错了,或许能有转机,可商凌傲根本就不吃这一套,一把掐住她的喉咙,不断锁紧,咬牙切齿道:“安远候府哪里来的苏小雪?胆敢欺君!”
“妾……妾身真的是苏小雪。整个京城都知道……妾身以前叫苏听雪。后来,姐姐回来了,妾身将名字还给姐姐。父,父亲又改叫妾身苏小雪……”
苏小雪说的磕磕巴巴,只觉得喉咙都已经要被捏扁了。
眼前的男人却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
她的视线越来越虚弱,最后只剩下一道白光时,突然喉咙上的束缚消失了,等回过神来,长乐宫里竟然空无一人。
仿佛只是一场噩梦!
“咳咳咳——”
喉咙上的痛,却是真真切切。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苏小雪,终于嚎啕大哭!
果然印证了最坏的打算。
当今圣上想要纳的妃嫔,是慕星遥!
——是该死的慕星遥!!!
得知这个结果的苏小雪,比昨夜收到圣旨还要绝望!
为什么总是慕星遥赢!
一声凄厉的哀鸣,响彻了整个空旷的长乐宫。
而在殿外——
商凌傲跨坐在汗血宝马之上,伸手扬鞭,用力一挥,马鞭落下时,撕裂了他特意挑选的喜服一角。
殷红的料子,飞扬在宫道上,差点飞到了后面那匹马儿的眼睛上。
明海匍匐在马背上,一手死死揪着宝贝拂尘,一手慌乱地拍走了碎布料子。
他受不住颠簸,哎呦嘀咕着:“怎么就没派人守着安远候府呢!早知道,那两个暗卫就不撤了!真是要了老命了。”
咻的一声!
又是一记马鞭!
商凌傲一骑绝尘,快马加鞭赶到了安远候府。
侯府门口来道贺的达官显贵,络绎不绝,简直围得水泄不通。
他都不想耽误时辰,直接围着侯府的围墙,跑到落霞苑的方向。
马蹄还没有停下,他一个飞身,就越过了高墙,落在凄冷的院子里。
四周的花花草草很是绚烂,夜色里仍有浓郁的芬芳。
但厢房里却漆黑一片。
他猛地推开门,里面也是空空荡荡!
哪里还能见到人?!
“谁,谁在里面!”
落霞院外经过的人,听到响动,吓得喊了一声。
偏巧喊来了亲自去私库取女儿红的安远候,他醉醺醺地跟着往里瞧,还乐呵呵地说:“这里面怎么会有人啊?”
话音还没有落呢!
黑漆漆的院落里,走出来一个如同罗刹般身着红衣的男人,大步流星,带着滔天的怒火。
他一边走,一边拔出了手上的佩剑:“你把朕的小雪,藏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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