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事故！”
偶然事故？
张硕气笑了。
洪昂雄却看向张海正，后者坐在阴影里，警服上的灰尘还未掸去：“海正啊，你是老刑警了，知道什么该查，什么不该查吧。”
张海正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张硕注意到他握笔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发白。
可见，这位老刑警，也是受不了。
“大伙还有什么异议没有？”
洪昂雄闭上眼睛，缓缓等待着回应。
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附和声，仿佛一群提线木偶在背诵台词。
张硕盯着洪昂雄身后的巨幅江安县规划图，那上面写着肉眼可见的标语：“打造平安江安，共建和谐家园”。
此刻。
这几个烫金大字在灯光下扭曲变形，像一场荒诞的讽刺剧。
沉默了两分钟。
“行，没事就散会。”
洪昂雄摆摆手。
“等一下，洪书记，我有话要说。”
张硕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他。
洪昂雄的瞳孔微微收缩，嘴角平静道：“小张，你刚从一线回来，累了就先休息，有什么意见会后再说。”
“不，我现在说。”
张硕缓缓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您刚才说的三点，我总结起来就是 —— 撒谎、收买、封口。”
“没错吧？”
“张硕！”
县长何伟顿时拍案而起，怒声呵斥道：
“注意你的措辞和职级！”
“这是县政府会议，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你这副口气，是跟领导说话的样子吗？”
“让他说。”
洪昂雄抬手制止，脸上多了一点笑意：“年轻人嘛，有想法是好事。”
张硕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在座诸位，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我们现在面对的，是一起恶性爆炸事件，死了三个人，还有二十多个重伤员在医院抢救！”
“可我们现在做的，我们现在开的这场会议，居然不是追查凶手，不是安抚民心，而是想着怎么掩盖真相，怎么让这件事变成事故！”
“你们良心，都去哪里了？”
“这是一个政府该做的事情吗？”
无人，回应。
半晌。
洪昂雄方才开口：
“小张，你太情绪化了。”
“稳定大于一切，这是我们江安县的策略。”
“如果如实上报，省厅派人下来调查，耽误了我们江安县的发展和未来怎么办？”
“影响了江安县的招商环境怎么办？这些，都是你这个发改局局长，应该考虑的事情，怎么处理，怎么判断，怎么应对公关，不该由你负责。”
“所以，就可以拿人命换政绩？”
张硕的声音里充满悲愤，也带着冷笑：
“那三个死者，他们的家属怎么办？他们的冤屈找谁申？如果今天我们能掩盖爆炸案，明天是不是就能掩盖贪污、掩盖杀人？”
“够了！”
洪昂雄猛地放下茶杯，茶水溅出杯沿：“你以为自己是谁？你不过是个从省厅调派过来镀金的毛头小子！”
“ 我告诉你，在江安县，有些事比真相更重要，你要是不想干，随时可以滚！”
会议室里，死一般寂静。
张硕望着洪昂雄涨红的脸，脸上的悲愤和怒火都消失了。
他比任何时候都平静：
“洪书记，我不会滚。”
“就在刚才，我已经把现场照片发给了省厅相关部门，很快，那边就会知道这里的情况。”
“如果您不想我把刚才您所说的每一句话也汇报上去，那么接下来，我要求你把这场事故的负责权，交给我一个人。”
“除了我，谁也不能参与。”
“我来调查、总结、处理善后。”
“洪书记，你有没有意见？”
这话如同一颗炸弹，在会议室里炸开。
宣传部长手中的钢笔 “啪嗒” 掉在地上，卫生局长猛地站起又坐下，发出椅子碰撞的声响。
洪昂雄的脸瞬间变得铁青，手指着张硕，半晌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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