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叔闲沉默。他望着塔身上如蛇游走的曲线，忽然觉得自己仿佛被其中某种意义吞噬。那些图腾不断重复一种形象：一条多头的龙，其尾缠绕神庙，身躯贯穿天地，口中衔着一颗倒吊的眼球。而在它四周，是成千上万仰望的生灵，他们头骨裂开，似在以脑浆喂养那巨龙。
他靠近塔门，那是个高约十米的金属裂缝，形如龙口，敞开着却又无比沉默。一道仿佛不应存在的寒意从塔内吹出，海水在那门前似乎凝滞，仿佛空间都因这座建筑的存在而扭曲。东叔闲感到耳膜微微颤抖，一种古怪的频率像是从他体内某个未被察觉的器官中共鸣而出。
他走入塔门。
塔内无灯，但并不全黑。一种冷绿的磷光自墙体内透出，仿佛那些蛇形文字正在发光。四周墙壁布满深凹的图案，像是某种宏大的地图或遗训，但它们的尺度和内容超出理解。天花板极高，像是为身躯庞大的存在准备的殿堂，时不时有石屑从高处落下，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踏入塔内不过数步，身后那道“门”便悄然闭合。没有任何机械声，像是它本来就不是门，而是某种有机体的一部分，如眼睑缓缓合拢。
他继续前行，地面逐渐倾斜向下，仿佛这座塔不仅是高塔，更是倒插入地心的尖矛。两侧出现了石像，一尊尊，一列列，皆为龙人形象，头似蛟蛇，身披鳞甲，双手合十。他们的姿态令人不安——有的在哭泣，有的在咆哮，有的则仿佛在自我剖腹，露出内部蠕动的脏器，却面带安宁。
东叔闲站在一尊龙像前，忽然发现它的眼中居然镶嵌着活体的瞳孔——是的，那眼睛微微转动，正凝视着他。他没有惊慌，只是深深地皱眉。他已习惯面对异常之物，但这塔中的每一个细节，都超出了“异常”的范畴，而步入“不可理解”的领域。
更深处，是一座圆形祭坛，四面环绕八根粗大的柱子，每根柱子都以仰天龙首为顶，其腹部中空，仿佛能储存祭品。地面绘着巨大的图腾阵列，其核心是一具封印状态的躯体，覆盖着上千道铭文，如同锁链的文字从地面攀附至空中，漂浮不动。
那是龙？
不，它没有爪，翼膜已残，骨架如树根般交错。那是一具“半神”，也许曾为龙神，也许曾为奴隶。
东叔闲走近，祭坛周围竟浮现出模糊的幻影，那是龙族的巫师，是他们在仪式中舞动长袍、焚烧祭血、吟唱没有声音的咒语。他听不见声音，却能“感到”那些语言在冲击他的神经，如一只只看不见的爪子撕裂大脑深处的屏障。
月色沉沉，白厅下层的古老会议厅中，一场秘密会议正处于最狂热的争执之中。这里，是共济会高阶分部与教会影子议会共同召集的圆桌协商。镶金椭圆会议桌如蛇环缠绕，中央嵌着巨大的浮雕一条七首龙正与十字架交战，雕刻者已不可考，只留下冰冷的预言：
“非我族类，不属天启。”
墙壁上悬着巨幅羊皮地图，勾勒出东叔闲所在区域的坐标，图上的巨塔被标记为“ΔἙκατόμπυλος”意为“百门之塔”。
会议室内，吵声如潮。
一位身披灰蓝法衣、眉心嵌着金十字的老神父第一个起身发难：“这根本不是文明遗迹，这是堕落之地，是那‘远古堕族’的印记！他们以神之名献祭，却不崇神——那是‘伪神’，是旧日龙裔所供奉的恶魔！这座塔本身就是亵渎的象征，是恶魔的竖琴，每一根音弦都曾勒死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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